3)第六十四章 兵灾疫病_纵兵夺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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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何事能阻挡他。

  兵马与名望带给他的威风自信驱使他领兵西出,势要杀进冀州乱军,不为上报朝廷,只为下安黎民。

  可这一次,因为筑坝拦河,他淹了陶平汉近万兵卒,却也淹死了上百黔首,更令下游爆发瘟疫,千百户流离失所……他就以这样的方式下安黎民吗?

  燕北不知道。

  他紧紧咬着牙关,闭不上的眼在一片黑暗里始终有咸水涌出。

  止不住。

  他发现自己的心越来越坚硬,仿佛曾经火热跳动的胸膛里被塞进一块大石头,总会搁到他的肋条。

  稍一触碰,便令他咬牙切齿,疼地直掉泪。

  他心疼啊!

  再有月余,就是他二十二岁生辰……自他首次踏入乌桓领地,曳马而还,他的人生便变得截然不同。杀戮也好、抢夺也罢,甚至后来的叛乱、领军,自朝廷啃下冀州北部数郡,入鲜卑过玄菟,直至谋略辽东郡。

  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,有趣的。即使其中出生入死,即使刀剑加身。

  他从不感到艰难,从不感到疲惫,甚至从不感到孤独。

  只有数不尽的快乐。

  可在这个四下无人的夜,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。

  愧疚与难过冲击着他的心灵,令他无法入睡。那些他从未见过的百姓,或可怜或可悲的黔首面目,都与记忆深处平凡无奇的一张张面孔渐渐重合。

  他想杀谁,谁就要死,因为在他心里那些人一定有必死的原因。

  他想救谁,谁就要活,因为燕二郎无所不能,他总能救活别人。

  现在他知道,一切都只是他自己以为。

  事实真相让燕北感到无比地难过。

  他不曾想过要害人,他真的没想。杀人都从不借刀,从不屑于假人之手,又怎会想着去害人?

  可还是有数不尽的平民百姓因他而死,他甚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便吃过谁的粮食,那或许就是别人对他的活命之恩,可他再没有机会报答了。

  燕北觉得很疲惫了,他不再想着什么锄奸讨贼,不再想着平定冀州。

  这,这一切,都太难了。

  燕二郎救得了人,燕二郎救不了人,又有什么关系呢?这世上总归是,没有人能救他的。

  他只想回到辽东,回到生他养他的那个小马厩……燕北抹了把脸,漆黑的军帐里没有谁能发现他通红的眼睛。

  扣上兜鍪,有些踉跄地走出营寨,艰难地扬着笑容向那些为他值夜的军卒属下打了招呼。泥泞的营地很好,让人无法看出他的脚步虚浮与心不在焉。

  终于,燕北穿过纷乱的营帐与点点篝火,钻进营寨中阴暗的角落里。

  那里有金黄的干草与骏马不安的响鼻,尽管带着潮气与难以忍受的气味,可当燕北一头扎进干草堆里,他的心突然便享受到片刻的安宁……这是令他无比熟悉的感觉与味道。

  这是家的味道。

  燕北扣着兜鍪,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
  这夜里,他梦到小雨过后郁郁葱葱的原野与辽东的深林,绿草地上面貌模糊地母亲恬静地吹笳奏出悠扬的曲乐,阿父在一旁拽着高头烈马,兄长光着膀子露出一身筋肉削着木马,矮小童稚的燕东坐在地上,痴痴地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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